2021.09.12 八月霧

和平製品
Sep 12, 2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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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疫苗

霧中的感覺是一片的濕黏,這是夢嗎?是黎明前的短暫破世,是我們唯一能從母體中傾巢而出,觸碰真理之前的毫米時光,悄悄地從睡夢的隙縫鑽入,延展開來,整個人浸入緩慢、漂浮、無重力般的感覺。那片低飽和明亮的霧感驚訝的讓人放下警戒,我可是個完全緊繃的人,就像被高度抽真空的包裝袋,你能明顯看到物體的外體形狀與塑膠包裝貼合的不能在合,簡直就是人體的肌膚那樣,我沒想到在這霧中我卻悠然自得,沒有畏懼、害怕,對未來的不確定性,過度運轉的腦袋就這樣關機,持續保持在低的輸出範圍,一次面對著一件事情,就像是在理清自己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。

我還能記得的是,進入霧之前,我做了一連串的身體檢查,是公家單位提供的附屬條件,我必須先達到一定的標準才能核准資格,我不確定為什麼要有這麼高標準完善的措施,但想一想,人們對於進入不確定性的狀態總會保持一種距離與模稜兩可的評語,沒有人敢在這個時代註記下表達我是最為正確的發言人。在這個時代,所有人都被所有人檢視、評價、標記,我們才不是自由的,我們都被彼此規範、評量、分類,也因此開始變成了像是商品一樣,越能夠簡白被人理解就可能越被人接受,跟繪畫上卻是相差甚遠,只有篩選、再篩選、精挑細選、打磨之後,才能夠繪製出的那一條美的線條,那種簡單是必須花費大量時間才能鍛鍊出來的,即便是你不停臨摹,也難以複製。

我們活在一個一邊講求獨特性,一邊被分類的時代。

這片霧走到盡頭會怎麼樣,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,但目前對我來說,好像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,在地圖上的迷霧才會慢慢散去,才會慢慢看見眼前是怎麼樣,前提是,這片霧有個盡頭,也會散去。

在商言商

從以前到現在都被人稱藝術家比較多,還有藝術家脾氣,還有說是時代需要好幾種不同的人,有些要在自己的職位上堅守崗位,有的要固執、堅持己見,這樣社會才會運轉起來,那時我就在想,我自己的觀點是什麼,我喜歡土地,我喜歡自然,但我喜歡待在家看到的自然,但當我到現場看到那片山林大海的時候,那個心情雀躍的感覺是無法比擬的,經過這樣比較,我認為我是怕麻煩,不想痛苦,想逃避過程的長浪,只想要快速地達到終點,這是我的個性。但我卻一直以來堅持著做圖畫圖,慢慢從圖畫到文字,增加風格,增加使用的媒介,試著多點耐心把那條線擺放到我腦子裡,我腦子裡的那位美感大師覺得最漂亮、最「正確」的位置上。啊,想到這,原來我是這樣的人,我是個講求精準、欲求標準答案的人,這大概要從小時候個性的培養開始,如果從小就被壓著尋求被安排的道路,就會想要知道他人對於答案的標準,也就是在一個方格內放入方格就好了,沒必要強求圓形或者三角形。

我懂了。

原來這就是為什麼當別人跟我說可以自由發揮的時候,往往我會陷入一種超級的躁鬱,因為我很明白,我所做的任何一切都不會是對方的標準答案,在談論到與他人的時候,在與他人產生聯繫溝通連結的時候,我更期待得到一個標準的作業流程與答案,因為這更符合他人,在與他人聯繫的時候,我所建立的自我會在一瞬間倒塌,因為我對自己並沒有信心,長久以來我都被說不可能、不可以、不行,長期的否定會造成一個人的人格自信降到低點,尤其是在躁鬱或者情緒不對的時候,那種表現更為直接,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與表現,火車脫軌的時候也沒有人能控制,因為它已經離開常態了。

我熱愛常態,我喜歡一日又一日的相同流程,一個舒服的流程,我想沒有人不喜歡。但同時我又追求不同,追求獨特,在這我得聲明,獨特與標新立異並不一樣。常常很多人說那個人很怪,一般來說,我覺得怪這個詞是貶義,但在我們這圈,或者該說,我所喜愛的這些藝術家、設計師、各種不同行業的創作者,那個怪,反而是在稱讚他人的獨特之處,他們在尋找,或者是遵循著自己的獨特發展出新的一種,稍微與他人不同,或者橫空出世的神奇。但我也常講說,這個世界沒有最獨特,只有還沒被看見,或者被認識。所以我就是在這樣一邊求安穩一邊想要打破規矩的狀態下過著日子,在安穩的時候,我選擇的是一位平面設計師、插畫家,現在想當一位能夠勝任統一職稱「設計師」這三字的人,設計師不只是視覺,也包括視覺的背後,理念、群眾、發展、一切的一切;打破規矩的我想當一個任性的人,我想做出我覺得美的東西,我喜歡色塊、插圖、有的時候想要說故事,想要畫漫畫,我沒有特別侷限自己,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,但我都會努力賦予它一個階段性的任務、情節、意義,我不想要空蕩蕩的美麗視覺,友人說,大家都愛假稿,但我一點也沒把這當假的東西來看,它可能會在未來變成某個人喜歡的東西,而成為商業案件的一環,我不想丟失這種可能。

森林的昆蟲學

這座森林比我想的更大更深,我在這邊遇到了很多沿著森林駐紮的人們,有獵人、神秘學家、商隊、天文學家、吉普賽人……各式各樣的人們,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來歷,有著自己的獨特故事與本事,我打從心底覺得自己是剛爬上新樓層的新玩家,他們在這座森林嬉戲、狩獵、交流、策劃……他們總是能夠定睛看到我所看不到的,想出我想不到的,作為剛來的人,我努力地追尋著他們的腳步。好幾次的狩獵我都無能為力,是那個追趕不上他們腳步的落後者,幾個人幾個腳步,輕巧的像是開了地心引力的玩笑,穿梭、躲避、拉滿弓,咻地一聲穿過獵物的頭顱,倒地悶聲,那一晚我坐在他們身邊看著他們解剖,然後交給擅長廚藝的人料理,他們總能做出讓我驚艷、讚嘆的美食,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混到了這座森林,覺得自己是個無用之人。

有的時候我會跟幾位談到自己的情緒低落,但他們都會正向地鼓勵、引導,但在我眼裡看來,卻覺得自己真的無用到了極點,就像是在找人安慰,祈求別人的憐惜,佔用了別人的時間,哈,我真個十足可悲的人。渴求別人的憐憫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虛,滿足自己被人安慰的狀態,甚至把自己先行放到低位,成為一個不得不使他人安慰,而非怒斥的,一個被設定好的局面,簡直就是卑劣極點。

於是在一晚,我爬到樹的鼎點,看著星空給自己下了重重的鎖鏈,要自己好好地分析現況,把不足的地方學習起來,把壞的地方改掉,我不需要堅持,我只需要表現出被人認可的狀態就好,從頭到尾我只是想要被接受、接納、融入而已,人生的課題好像也就是這樣,就像離開自己的村落,那一晚有人說著,觀看這個世界的同時,小心不要被改變了。在這邊她所說的改變,我想可能是指同化吧?但在這座森林,我發現自己不能一個人過活,不能一個人狩獵,必須要有他人的幫忙,不管是陷阱、弓箭、路線、巡邏……多件我過往自己一個人活著過來的時候所做的任何一切,在這座森林都行不通、做不來、不被通過,我才意識到自己的不足,那個不足變成了一種競爭、比較上的失落感,原來我以前的信心在別人眼裡恐怕只是不成熟、不足,我才明白,原來一切是比較來的。

於是我開始學習與實作,就像是把過往的東西擺著,偶爾掃掃灰塵,但不停的把新東西搬進來到自己的房間,考慮著要放置在哪,我自己也才發現,我自己卻沒思考自己是否需要,於是在這不同之下,我開始思考,什麼事需要的,什麼是目前可以使用,什麼是可以被我放在最之後的,被排序,是因為時間有限,不能跟過往那樣,隨心所欲,當礦工、當紡織、當鍛煉師、當農夫,東摸西望,最後卻沒試到一個自己想要的。但也多虧到了這座森林,我才意識到自己的不足,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,更別提我認識遇到的人都相當厲害,我能從他們身上學習的,相當多,這讓我感到心安與慶幸。

放鬆

我常被人說要放鬆,但其實因為一些關係,我已經很久沒有真的放鬆了。我很懷念以前吃肌肉鬆弛劑的時候,能夠避免掉那些疼痛感,不需要考慮太多,好像真的放鬆下來了,除此之外我真的沒想到有什麼時刻我是放鬆的,大概只有短暫幾秒,結果又回到了原本緊繃的狀態。也難怪當我真的從職位退下來後,我整個日子變得荒唐而又緩慢,卻沒有像日劇那樣拍出來的精緻度,果然戲劇就是被裝飾過的糖果,真正的內部的苦糖早就被換掉了。

左思右想,最放鬆的狀態應該就是躺著看漫畫了。

植物跟盆栽

當初買的那小盆,只有一根立著的,真的被養起來,長到現在超過數十根了,過往的我總是個綠殺手,長都長不成,養都養不大,現在能夠熬過來,讓我覺得,你呵護它,它就會回饋到你身上,也給了我一點信心,讓我想要去找幾個盆栽來分種,想讓它多點空間長大,也多點朋友。

我喜歡造型的盆栽,也意識到很多人在做,也有些興趣。

2022

還剩下三個月,我看了我當初寫的好幾個目標,好像都沒有達到,有點可憐。(果然我是個無法按表操課的人,更別提意志力了)

都不知道還該不該再跟自己說「要加油了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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